第4-5节 疏忽的大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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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达益阳的第二天，罗氏兄弟和排佬们依旧守在排木上卖木材谈生意。谢宏琇跟罗幸宝打了个招呼，带上一个青年排佬就去益阳城里随意闲逛去了。

益阳因处于资江与洞庭湖的交汇处，水路四通八达，交通异常便利，因此，经济贸易使益阳城繁荣无比，不知比武冈县和宝庆县城繁华多少！商铺、旅舍鳞次栉比，商客、游人接踵摩肩。谢宏琇两个随意在街边饱餐了一顿牛肉粉面后，就慢慢地汇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。

深巷弄里，茶烟馆边，到处站着涂脂抹粉、花枝招展的烟花窑姐，见到像谢宏琇这种公子少爷打扮的人路过时，就拚命地招手挥帕、挤眉弄眼，有的甚至走向前来拉拉扯扯的。谢宏琇见状，只好扭头快速走过。那个青年排佬一遇到这种情况，似乎总是迈不开步子，可是，看到谢宏琇走远了，也只好心不甘、情不愿地跟了上来，并且带着满脑子的问号：你们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们，不就是出来玩这个的？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！

谢宏琇却一直心如止水地四处闲逛，走进这爿商铺看看，站在那家摊前问问，看似无意，实则有心。信步来到另一个码头前，正好有一艘刚上好漆的新木船准备下水，谢宏琇还想去身后的那家船厂看看，但抬头看看太阳，天色已不早了，也就作罢了。回来的路上，他边走边想，不禁心潮澎湃，感慨万千，心里的许多想法也渐渐清晰明朗起来。

下午回来时，谢宏琇随手购了一些零星用品，又拎回了一大块牛肉。

有牛肉下酒，全排人再次兴奋得满脸通红。这天，罗幸宝又或零或整地卖掉了三排木材。现在只剩下最后两排木材了。

晚上，大伙蹲在一起吃牛肉喝酒时，罗氏兄弟商量起来：剩下的这些木材如果只要稍微降点价，明天就可以把它们全部卖完了，但是，初春时节，四处过来的木材并不多，因此，剩下的这些木材价钱完全可以多赚点。商量到最后，他们决定：干脆去一趟常德——常德那边造船厂多，木材自然紧缺一些。

罗幸宝因此问谢宏琇：跟我们一起去常德，还是在这里等我们一起回来？或是你先回去？

谢宏琇毫不犹豫地回答：“反正没什么事，和你们一起去常德玩玩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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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人都集中到最后这两个大木排上，木排上顿时热闹、拥挤起来。

从益阳到常德有将近400里水路。由于现在是沿着洞庭湖西岸一路北上，再也没有了固定的流水助力，因此，这趟水路完全靠竹篙划水。好在人多力量大，尽管行进速度不快，但也不太吃力。

他们过沅江，经汉寿，一路上烟波浩渺，大浪扑面，八百里洞庭一望无际。中途曾被大雨淋了一场，好在人多手众，所有被褥衣物盐米等都没有淋湿，只是柴火被淋湿，做不成饭了。罗幸宝只好让排靠岸，寻着一家旅店，带众人进去吃饭。天快晚了，干脆就在这家旅店住下了。好在第二天雨就停了，大家上排，继续赶路。随后的水路还算顺利。下午到达常德，一共花了近四天时间。

常德的水路码头更加宽广，放眼望去，码头附近果然有多家造船厂。立即有好几拨买家急不可耐地跳上罗幸宝的排上，来谈生意。雪峰山脉山高林密，山里生长的树木是又高又直，这些杉木一到常德，果然全是抢手好货。但天色已晚，谈了几拨，还是没有和一家谈妥。

第二天中午时分，罗氏兄弟再次和多拨买家反复讨价还价，终于和一家造船厂的傅老板达成了买卖协议：这两大排木材不分大小长短，全部以每根720文买走！

接着双方清点排木数量，然后算钱，付款。罗幸宝暗喜得眼里放光，谢宏琇看得脸热心跳。

末了，那位船厂的傅老板对罗幸宝说：“罗老板，你们那里还有更直、更长的好杉木么？五丈到八丈长的最好，我愿意出高价！”罗幸宝随口应道：“好，有的话我给您送过来。”但罗幸宝只是随便答应着，根本没放在心上。但是，有心人谢宏琇却把傅老板的话牢记在心上了。

独立的杉木，作为风景树的话，也可以长到三十多米高，那需要怎样的土质条件啊！而作为商品材的杉木，一般都是三四丈长，即十到十三米。五丈是十六七米，八丈是二十六米多！这种杉木少之又少，并且因为它太长太重，很难从七拐八弯、悬崖峭壁的深山老林里弄出来，因此，就算碰上了这种又长又重的大料，也都是锯断后再运出山来的。

大码头上熙熙攘攘，人来人往。傅老板指挥着几十个伙计，像蚂蚊搬家一样把杉木一根接一根地扛走，也不知扛到哪里去了。谢宏琇对罗幸宝说：“我要去上个毛厕（毛厕就是厕所），这里人太多不方便，我上岸去找找看。”然后转身钻进了拥挤的人流中……

谢宏琇一路小跑，寻着傅老板那些扛木材的伙计，走过了好几条街巷，最后来到一家规模很大的造船厂门口。然后，他记下这船厂的名字“湖通船厂”，以及湖通船厂所在的位置，然后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。

谢宏琇本来还想四处走走看看，但罗幸宝他们要急着回去——这么多银元带在身上，确实不安全，在这并不太平的年代。想想，仅常德的这两个大排，每三根木材就卖了两块多光洋，如今八个木排已全部卖完，罗氏兄弟身上现在带了一千多块大洋啊。